从门诊通往住院部的连廊说长不长，说短也不短，三楼重症病房的门外，永远不乏的是等候。黄昏的余韵透过连廊的窗台，恰巧落在他低沉的眉梢上，不如正午时的那般耀眼张扬，此刻的光温柔而通人意。或许是因为工作一天的疲惫，亦或许是不经意间的停留，这一刻，我选择了同他一起伫立在窗边。

眼前是蓝天白云，难得的好天气，身后是众人的行色匆匆。我没有转眼相视他的目光，而阳光却一寸一寸照过来，透进去，仿佛要深入人心。突然，他转头看向我，本能地四目相对，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泪光，其中透露出成年人的无奈心酸，又蕴藏着对命运的不甘。他把双手揣进衣兜，默默走开。我情不自禁叹了口气，整了整衣衫，收了收心绪，赶回病房。

这个点，病房里总是很热闹，打饭的，散步的，挽住查房医生拉家常的，气氛一片祥和，你绝对想不到这里是肿瘤科。这几年来，我发觉自己有了份多愁善感，职业所致也好，个人心境也罢，我倒不觉得这是一种负担。去给床位上一位年轻女性换药，这是个对疼痛极其敏感的女孩，我尽量让自己手法轻柔，以免弄疼她。自从得了癌症以来，她已经同病痛做了近十年的斗争，与我相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，她却对我很信任。闲暇的时候她常常提起以前工作的趣闻，痛苦的时候她会表达对家人的不舍，她说她喜欢看《小王子》，喜欢听《追光者》，每当提起这些，总能感觉到她眼眸里反射出的光，光里藏着很多很多故事。她愿意说，我静静聆听……

准备离开的时候，天已然暗了，经过病房门口，看见她趴在窗台，抬头看着月光。我打了声招呼，她回头冲我笑了笑，“明天的阳光一定很暖呀”，我亦笑了笑，“是啊，明天见！”

（肿瘤内科  蒋雯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