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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着

发布时间:2024-03-20

余华的作品《活着》描写的人物是富贵,而我今天也想记录一个人,一个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。普通到没有人关心他每天吃什么、喝什么、在哪睡觉?更不会有人关心他今天是开心还是难过?甚至活着都是一种奢侈,他就是反反复复、进出抢救室无数次的——陈景福(化名)。

记不清他来抢救室多少次了,要么路人见他倒地不起拨打120送来,要么路人见他流浪路边报警110送来。每次来都是一个姿势,蜷缩在平车上,你给他盖上被子他不嫌热,不给盖也不嫌冷;给他打针手也不缩,和他说话也不大搭理,他就像一个木偶人,睡在抢救室角落的平车上。我想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是知道的,他被送到医院了,他还活着。

因为长期的饥饿、寒冷,每次送来查的生化都是低钾、低钠,给予补钾、补钠后身体能动了,也开始慢慢坐起来了。他便拿着唯一的保温杯让我们帮忙倒水,杯子的表面早已凹凸不平、锈迹斑斑,这也是他身上唯一的物件了。到了饭点,路过床边,大家不忍心,有时买上2个肉包子、有时递上一份面条,过一会去看早就吃的干干净净了,然后他又倒头便睡。

反复几次后,医务处多方协调,联系了救助站,答应送他回老家,便让我和他谈谈,问问他的意愿。于是我到他床边,和他慢慢说话,许是一直不和人交流,他说话含含糊糊、结结巴巴的,一口的东北口音仔细听还是能听懂。聊天中得知他家在东北的一个乡村,离哈尔滨还有几十公里,家里没有房子也没有亲人了。1980年生的他看着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,在外面一直过着漂泊的生活,暂时在义乌小商品城里游荡。身体好一点就去做个保安,日结的那种,有点钱就去去网吧,没钱就去KFC或者其他地方。饿晕了或者不省人事了就会被好心人送来我们抢救室。我问他,你还年轻,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也行啊?他说,不是不想,是身体不允许,眼睛不好。说着他比划着,我们离着50cm的距离他才勉强看见我的影子,远了就看不见。我问他,那找眼科医生看了吗?能治吗?什么病?他说,要好几十万,不治了,没钱。然后又说,我现在就是等死了,我不回去,死也要死在这边。

突然感到人的卑微与渺小,有的人活着就像蝼蚁。从他的话中能感到死亡的临近,但也能感到对生的渴望,以及对生活的无力感。无力改变、无力抵抗……

谈话的当天他早早起床,对我说,把我的身份证给我。我问他干嘛,他说要走了,回义乌去了。事隔不过半月,在年前的一天下午,120又将他送来了抢救室,同样是被路人报警送来的。这次他是清楚的,还能表达,但却感觉自己讲话不利索。我的心咯噔了一下,怕是脑卒中了,一查果真脑梗塞。在医务处的协调下他很快住进了EICU,晚上回家我脑海里反反复复总觉得有一件事没做好,翻来覆去终于想起来,我拿了他的身份证没有还他,而这也是他唯一的身份证明了。

第二天,我便带着他的身份证来到EICU,和宋欢欢护士长一起来到他床边。别说,清洁后的他看着舒服多了,还笑了,我们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,让他好好配合,过几天说不定能再去网吧。就这样,到了2024年春节,繁忙的我也没空去看他。前几天EICU的护士突然说起,他们有一个三无病人状态不好,莫名地想起了陈景福,便问他们,陈景福怎么样了?她也愣了一下,说:“就是他啊。”因长期身体各项功能严重紊乱,突发的心跳呼吸骤停,按压了一个小时,就在大家都想放弃的时候竟然有了心跳,后来又突发了好几次,都被按压回来了。大家都在说他的命真大!今晚护理总,又来到EICU,不由自主地来到他的床边,现在的他满身的管子、除了心跳,其它都靠机器在维持,眼角还有一滴泪。我在他耳边喊他,我知道也喊不醒他,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他,你要活着,你的身边依然有人关心你,这个世界没有抛弃你。

还记得2005年12月8日,我来抢救室工作,我知道我被赋予了新的使命。“救死扶伤”简单的四个字是一份担当、一份责任,敬畏生命一直是我心中的信仰。从一名护士,到组长,到副护士长,再到护士长,从别人教我到我教别人。我一直在坚守这份信仰,完成神圣使命。一路走来,当遇到同事间的不理解时我后悔过;当遇到不讲道理的病人时我抱怨过;当遇到高强度工作时我退缩过。但是看着平时的同事,一见到抢救室病人立马就上前抢救时,我感动了;当看到病人离开时一声声道谢,我释然了;当忙碌后同事说,魏老师,你歇会,我来,我欣慰了。

是啊,我的身边有这么多并肩作战的好队友;有需要为他们解除病痛的患者;还有那么一批渴望生、渴望活着的陈景福们……活着,便是对生命最美的诠释,生活不如意十之八九,唯有活着才能去体会,去感受。

(急诊科  魏芳玲)